十一的开示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法门,师父讲,说话也可以修行。以前觉得,说话就是散心杂话,在僧团里开会、上课多了,逐渐就有一些小的体会,说话确实是修行。
刚开始,开会的时候,不管发言是谈佛法还是谈做事,肯定都是针锋相对,说着说着就顶了起来,各说各话,谁也不服谁。
好一点的,会后几个小时,心平静下来,不好的,第二天一早还叨叨,我昨天晚上不是那个意思,是这个意思……
让昨天的境界折磨了一夜。
其实,当我们意识到在没有通达之前其实都没有什么真理,那么所有的纷争其实本质上就是烦恼。
开会的时候,我做了一些尝试,开口说话吧,凡夫吗,讨论事情,必然有想法,有观点,难免会引起别人的烦恼,因为自己讲着讲着就起了烦恼,心细的时候都能感觉到谁在起烦恼,烦恼有多大,那么,干脆就不开口,保持沉默。
后来,发现,沉默绝对是个下策,因为长期的沉默会导致内心封闭,世间人都会有这样的体会,比如到了某个公共社交场合,往往就会急着结束,赶紧回到自己熟悉的车里,办公室里等等。会觉得那里才是安全的。
而事实上,一个事业成功的而且性格阳光的人都会有一个特征,他不会对公共场合犯怵,他勇敢而且自信。
出家了,算明白这个道理,随缘,哪里都不怕,怕是因为心里有障碍。
所以,如果不是特殊的修行,沉默就意味着对自我内心的封闭,时间长了,就生活在自我的世界里,虽然这似乎很安全,不会惹别人烦恼。但是,就失去了修心的机会。说话观心,观自己,观他人,观环境,观气氛,调整语言和自己的内心,时间长了,内心会变得更敏锐和智慧。
一个人把话讲好,把自己要表达的事情说清楚,不损恼别人,不跟别人对立,不抬杠,不钻牛角尖,实在不是个容易的事情。真的要是讲好了,那基本上算是把内心的烦恼调服的差不多了。
僧团里出家久的法师,一般都有这个能力。即便是观点对立,但是,往往都能善巧而婉转地讲话,令对方欢喜,并达到目的。
我想我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说话的方法是次要的,真正的是我们内心的平静的力量,宽容的力量,慈悲的力量,很多时候,不说话,跟前面的法师在一起待一会儿,内心就平静了,就没有那么多的废话了。
当然,最值得观察的还是师父,这个确实要跟他学。
能把话说的滴水不漏,我觉得那种任运的观照力,对自己这些话宏观和当下的把握,这个时期会起到什么作用,以后的某个时期会起到什么作用,对什么人起到什么作用,对社会起什么作用,对内对外分别都起什么作用,对僧对俗有什么作用,我观察,其实都是有考量的。
人的位置越高,对说话的要求就越高。十一开示的时候,师父谈随喜的功德,举喻说法,就算什么也不干,躺在床上随喜别人的功德,也会令自己增长功德。
话音刚落,立刻就补上一句,当然,那是在你重病或者要往生的时候,才躺这么躺在床上随喜别人的功德。
前面是个喻,可是,听话的人可不管是不是喻,搞的不好就真的这么干了,往床上一躺去随喜别人,还会说,师父这么说的。然后一查开示,师父确实这么说过啊。
后面的那句,我觉得靠的是任运的观照力。要是很多句话过后,再回过头补,那就没意思了。力量就薄弱了。随时的,一气呵成。
换我说,基本上说完前面的,后面的绝不会补这个漏洞。写文章可以修修补补,反复斟酌。讲话则相反,出口就收不回来。
把话讲好真的是很难很难的的事情。
我仔细听了一些师父以前的开示和现在的开示,特别是过去的开示,确实是不过时的,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听出语言的不妥当和观点的反复。
那时候是这个道理,这个时候道理依然是这个道理。但语言确实在变化,翻新,随着因缘和听着的“机”而调整。
僧团里的禅兴法师最近对我的影响非常大,做五周年纪录片时,需要对他有个补充采访,也是师父提出来,对讲述内容提了具体要求。
时间是三分钟。
禅兴法师讲需要准备一下。
好像他也没有太多时间准备,到了晚上,匆匆忙忙地开着会呢,说,顺便就把你那段录了吧。
结果,他拿出手表,往桌子上一放,三分钟,多了一点点,整个一段不用剪,直接拿过来用。
绝对是服气得不行,这是真功夫,人在那一瞬间把语言组织好,把宏观的和具体的事情全都拿捏住,语气和态度拿捏住,绝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把师父要表达的意思全面而准确地表达出来,把自己的意思、体会讲清晰,还要通过和纪录片的创作者的沟通来满足纪录片的风格要求,这个感觉,只能意会,无法言传,确实是心服口服。
基本上,一个人内心是什么样,一开口就能了解到,混乱的,语言就混乱,烦恼的,语言就烦恼,盲目的,语言就盲目,封闭的,往往都是沉默。
从讲话开始练心。我是这么辨析的,先让语速慢下来,讲一句,观一句,同时观照四周的状态。
当然,这还都只是纸上谈兵。
大多数都是讲着讲着,就只顾自己的观点,不管别人了。但是,只要意识到了,慢慢练起来,逐渐就会有改善。
前面法师所具备那些能力,我觉得,多练,也是可以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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