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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院校禅修教学之理念与方法

发布时间:2023-09-26 10:17:43作者:地藏网

  说明:

  本文为应邀参加九十五年四月,于中国杭州举办之首届“世界佛教论坛”的会议论文。论旨从佛陀教法的普遍性,分享笔者近年在大学教授佛教禅修的教学方案与经验。其中专门之禅学理论,于《禅观修持与人间关怀》书〈结期精进之禅观所缘〉一文(页三五至七三)中,有较完整而详细的分析。故本文只节录佛教禅修涉及生命教育、大脑科学等学门领域之讨论,其余介述禅修意义与方法之段落,只保留章节名称,内容请读者参阅前文。

  佛法,不只是一套知识性的学问,它更是让生命活得更灿烂、更光明的人生智慧!佛法,不应只是佛教徒的“专利”,任何人都可以从其中汲取养份,丰富人生!

  笔者于大学院校讲学之际,深觉佛法中洞观的智慧与深彻的慈悲,青年学子们纵然只是浅尝一二,也能受惠无穷;而且佛陀的教法本来就具有超越性与普遍性,只要讲授者如实运用得宜,绝对不会引起宗教、宗派上的对立,更不会让无信仰者有威胁感或排斥心。故在大学授课时,尝试将佛法的精神特色与禅修的具体技巧编入教材,在教学的过程中,也得到同学们很好的回响。

  一、佛教的禅修锻炼能补生命教育之不足

  台湾教育当局近十年来,开始重视“生命教育”课程的设置,主要是着眼于学校教育除了重视知识的传授,亦不应忽略生命价值与生活目标的启发,故明令各级学校应以“生命教育”为教育重心,并规划具体教学方案,期能培养青少年具备良好的品格,于人于物感恩惜福,有能力面对人生困境,并充分发挥生命的价值。

  笔者于二○○二年应邀于台北师范学院讲授“生命教育”课程,二○○二年起于东吴大学担任“佛教经典选读”课程。前者是师范教育的师资培育课程,授课内容不宜涉及特定宗教教义的传授;后者虽名为“佛教经典选读”,但这并非宗教学院或佛学院所开设的课程,而是隶属于哲学系的大学通识教育课程,选修的学生多数是法商学院的中高年级学生,应重视佛法义理对于学生生命意义的启示与生活价值的发扬。从广义而言,二者都可视为“生命教育”的课程。

  生老病死,是生命的必然历程;顺逆穷通,更是人生际遇所不免,而现代生活又充满着紧张与压力,在在都需要清明的心智与良好的情感调节能力。笔者认为,理想的“生命教育”,在人生哲学与宗教信仰的追求上,肯定多元价值;在认知判断与情绪调理的学习上,重视弹性处事与应变的能力。而培养学生坚定自身的人生目标与尊重多元,善处多变的世态,都是“生命教育”所应用心之处。而笔者认为,在根本原则与当机应用的中间,更可提供一种训练,它虽不是价值肯定,但却有助于实现人生理想的能力;虽不是喜乐境界的本身,却有增益吾人调理心绪的能力。此即是专注力和因专注力而增强的意志力。正确的观念,如果没有专注力的对焦与意志力的坚持,则无法实现;而情绪的起落,如果没有能力转念与超越,则负面情绪将益形恶化。

  传统的教学重视知识的传授与灌输,但是“知道”并不等于能“做到”,知识学习过程中,当我们能清楚地专注于一个学习的情境或对象,并且能以意志力坚持长久的时间,才能提升学习的品质与效果。所以,没有专注力与意志力的辅助,是不可能有好的成果的。再者,情绪管理更不单纯只是心理认知的层面而已,如面对至亲的死亡,理智告诉自己哀伤无益,而情感上却难以平静如常,只有透过专注力来转移思虑的对象,不再陷溺于无谓的哀伤,并以坚强的意志力保持心念的平静,才能真正面对并超越一切的挫折与困难。

  在佛教的戒定慧三学中,禅定力的锻炼,就是重视专注力的练习与培养,以及从中增进意志力的坚强,这些对于学习知识,调理情绪,都有很大的助益。因为专注力愈强,则情绪的自我调理能力也就愈强,学习知识的效果会愈好。而当我们能免于躁动情绪的困扰,也就更有能力与勇气,来面对并处理人生中的许多危机与困境。

  至于具体教材的施设,笔者以佛教传统禅法中的“安般念”与“慈心念”,作为练习专注力的对象,并说明此一能力的理论内容、实际功效与操作技巧,并附带提及专注力对于增强意志力的助益。

  二、培养专注力之重要性

  大家都同意,学习有助于心智的成长与能力的增进,而近年从脑神经科学的研究成果中得知:大脑中的神经元,会因为学习而形塑成新的连结,而且会因频繁的使用而变得更为强韧。脑神经科学知识的进展,使吾人对于原有的教育与学习功能,增加了具体的科学佐证。[1]

  早年有一个错误的观念,以为大脑的结构与内容,在童年初期就已固定不变。然而现在已经知道:出生时脑部配备的神经元,在人的一生中都会继续编织路径;脑部会划分出多少位置给身体与心理的活动内容,端视生活中身心的活动方式与内容,并且一生都持续不断地在脑部留下印记与影响,进而造成神经路径的改变,此称为“神经可塑性”。[2]脑神经的此一特性,终生都在持续进行,个人的选择意向与持续意志,更是驱策身心活动的主要因素。这其中,大脑反映的不只是身心讯息的改变,更能具体反应物质与心理互动的结果;也就是说,引导性心灵力量,是形塑大脑路径的重要因素与力量。[3]此中,专注力与意志力在神经路径发生系统功能的改变上,扮演了重要的关键角色。

  “注意力”是对于某个目标的警觉、专注作用,这是大脑的认知作用之一,也是认识过程的要素。普通说是“注意”,深刻而言,即感官与事物接触时,如眼见色、耳闻声等,大脑因此一接触而反应和警动,才发而为辨识、了别的作用。大脑此一警动反应作用,即是“注意力”。引起我人产生认知者,是大脑藉由眼耳鼻舌身意等感觉官能,接触色声香味触法等对象,所产生的种种认知活动。这些讯息,平常像排山倒海而来似地充斥在我们的周遭,但是只有主动的认知,与透过专注力长时地保持觉知,才会对于对象有清楚的认识与掌握,否则杂芜的外界讯息,并不会特别引起我们的注意或重视。

  一般人平常的心念非常散乱,感官被外界的诸多境相所牵引,导致心意散动浮躁,这对于需要专心才能有成果的学习活动是不理想的;再者,人的情绪若常常易受外界的干扰,则也是非常令人苦恼的。故笔者参考佛教的禅定之学,设计简单易学的练心方法,锻炼专注力与意志力的增进,以助益于知识的学习与情绪的平稳。

  本文所讨论的“专注力”,属于人类的精神活动。在英文中,mind指意识、思维和感受等能力;heart则有具象的“心脏”义,和抽象的“心情”义;head是大脑、头脑义。而中文的“心”,一是指“心脏”,属于五脏之一的生理器官;二是指思想、意念、精神作用的“心”,名为心意、心念、心识等。虽有以上二种之分,然而中国传统医学中,“心”为五脏之一,而且被认为是主管思维和意念的处所,例如称精神疾病为“失心疯”。西方医学与中国不同,自古以来即以头部或大脑做为思想的中心。简而言之,西方人将mind关联于head中国人则把mind关联于heart。[4]依于中文之惯用义,本文出现之“心”,皆指思想、意念等精神活动。

  将心念投注于某个目标的警觉、专注作用,在佛教中称为“作意”;它是心所之一,[5]是心的精神作用,也是认识过程中的要素。如《中阿含经》云:“若内眼处不坏者,外色便为光明所照,而便有念,眼识得生。”[6]耳、鼻、舌、身、意、识亦同。此“念”,即是“作意”,浅说是“注意”;深刻的说,即根境和合时,心反应而警动,才发为了别的作用。此心的警动反应作用,即是“作意”。

  有关增强专注力的方法,在佛法中称为“禅定”之学。“禅定”(dhyana),是梵语“禅那”的音译,加上汉语“定”的义译而成的梵汉合称词。意指心念专注于一个特定对象––––所缘境,并停息所有的散动乱想,以达到专一安住、平和安稳的精神状态。所以禅定有“心一境性”——心念专注于一个选定的对象而无散乱的特性。在佛教的修行系统中,心念专注的程度,又分有四禅八定等浅深次第不等的定境。[7]

  一般人的心念常是散乱而浮燥的,这种散乱的心念状态,易使吾人意志涣散无力,不但受制于情绪的波动,烦恼的扰乱,也无力于知识的学习与善法的进修。若能习禅而得定,不但能使身心轻安,情绪平和安宁,而且在学习专注力的过程中,也就连带的增强了意志力。以此两种能力来学习知识、调理情绪,才能获得良好的成果,这即是修习专注力——禅定所得的益处。

  我们都曾遭遇悲伤或挫折,多数人偶而也会陷入情绪的低潮,但是并非每个人都会因为负面情绪而陷入忧郁,或让负面的思维扰乱正常的生活。以忧郁症患者为例,当其情绪低潮时,常会引发强烈的“忧郁思想模式”,例如认为自己倒楣而无价值,梗在眼前的问题永远无法解决;种种的负面思维与焦虑情绪,一发不可收拾,遂引发成忧郁症。严重患者的这些反应,几乎成为自动制约的习惯,一旦遇到困难与打击,负面思维就一再重复而成为恶性循环。

  我人宜透过专注力的锻炼,养成清楚觉察思维内容的能力,更进而以坚强的意志力,将专注力转移到健康而且正面的思考内容,如:寻求支援,放下心中忧伤的重担等等。以专注力觉察思维与情绪的内容,进一步转向到正确的观念与健康的心情,并且以意志力任持之;于此,纵然有哀伤的情绪生起,都将是短暂而局部的反应,不致于导致新的循环或恶化。

  以专注力——禅定为基础的学习方法,让学员更清楚知道自己的思维,尤其是警觉到,忧伤的情绪是会恶化的。透过专注力的锻炼,使我们在刚开始感觉烦躁不安的情绪生起时,就立刻警觉,并以“只是觉察而不加以反应”,或是以正面健康的思维来转移与替代,如此运用纯熟之后,不但可以避免与不愉快的思想或记忆强力挂勾,更能避免陷入忧郁与自伤的恶性循环中。

  佛教的禅定之学,即重视依于正确的方法,有次第地练习与增强专注力,以发展自我引导的意志力,这样才能进一步运用清明的观察力,成办一切善法。此中需要注意的是,定学不是佛教修行的最终目标,佛法的重心在于“般若”(梵prajba智慧)的观照,称为“慧学”,亦即“观慧之学”。慧学藉由禅定为辅助,以观慧力对于观察对象(所缘境)加以推究与观察,进而现见诸法的自相与共相,证得缘起无自性的般若智慧。

  三、佛教传统禅法之抉择与特色[8]

  1.传统禅修法门之内容与特色

  2.抉择适合在一般学校教授之禅法

  四、“安般念”之修行方法与特色[9]

  笔者依循佛陀教法的殊胜处,与个人实际之教学经验,在大学院校的禅修教学中,主要以“安般念”与“无量三昧”为主。此乃着眼于佛陀超越宗教、宗派、文化、各种信仰传统,而能普遍一切的修行教法;而此又可说是佛教经典所明载的,最传统、最古老的修行法门。

  “安般念”,即是以呼吸做为静心修定的对象,它的重点是“观察自然的呼吸”。其具体的练习技巧是:将鼻孔以下的“人中”区域,作为观察的范围,专注地觉知气息在此一区域通过时,空气接触皮肤所产生的磨擦、长短、冷热等感觉。至于身体的其他部位,无论有任何苦乐觉受生起,身外的周遭环境,无论有任何动静,都一概不予理会。一再警觉地防止心念飘忽游离,忘失了专注观察(人中范围的)呼吸。只要一觉知自己失念或散乱,就一次又一次地将注意力带回到呼吸的观察上。

  至于练习的时间,笔者安排在每次上课开始时,以十分钟的时间带领大家练习,并请学员在其它空档时间常常练习。只要能持之以恒,专注力就能加强,对于学习能力的增进与情绪的调和平稳,将有很大的助益。

  之所以选择“呼吸”作为练习专注力的对象,主要的优点如下:

  1.此一禅修所缘具普遍性

  其实藉以练习专注的对象种类很多,在各种宗教或修行系统中,都有自己的修练方法,然而无论是持诵还是忆念,多以信仰系统中的神、佛为念诵的对象;有一些持诵咒语的方法,甚至强调其中的加持与神秘力量。然而校园中的“生命教育”课程,并不适合全套模仿或挪用,因为容易使学生陷入宗教信仰的认同或排斥的困扰,而且如果太强调神秘的加持或感应力量,将贬抑或否定自我的觉知与专注能力,丧失自信心而完全依赖外在的力量。

  在现代心理学中,也讨论到许多透过静坐来改变意识状态的方法,其中以“超觉静坐”(transcendental meditation,简称TM)较为风行而广为人知。[10]此一方法虽然强调“不是一种宗教,而是一种哲学或生活方式。”(Harold,al.1975)其过程也不采用宗教仪式,然研究的学者认为,它仍然带有几分神秘气息。它的方法是:“学习者必须先行拜师,经接受后,由教师秘密传授一个咒语(mantra)。咒语通常只是一个不带意义的单字。”据研究者认识的“一位美国普渡大学的教授,学习超觉静坐,从教师处领受的咒语是FLOG。有一天突然发现,原来是golf(高尔夫球)的倒写字。此一发现,咒语就失灵了。咒语的功用是供静坐时重复默诵,目的在于使自己意识集中,不为外务分心。”[11]

  故笔者认为,即使是超觉静坐,都还有神秘而接受咒力的局限,因此,以人人都具足的自然生理的呼吸现象,做为练习专注力的对象,不陷入宗教对立与神秘氛围,应是一个较为理想的方法。

  2.利于作情绪之觉察与调理

  脊椎动物神经系统的一部份,包括交感与副交感神经系统,其作用不受大脑控制,专门支配腺体、内脏、心肌等非自主活动,以维持身体的恒定状态。其中的交感神经系统,受刺激时会释出正肾脏腺素,负责控制内脏运动及其分泌活动,会使脉搏加快、呼吸增加、肠胃运动变慢、瞳孔放大等,并加强个体在危急时的应变能力。而副交感神经的作用则与交感神经相反,专司生理非自主活动的抑制功能。

  我们的呼吸跟情绪有相互影响的关联,当情绪起了变化,呼吸也会跟着加快。呼吸的生理现象,也能少分的自主控制。以“呼吸”做为专注的对象,可以觉察情绪反应呈现在呼吸的状态––––平稳的情绪有平静的呼吸,焦虑紧张的心情则会产生呼吸较为急促的反应。所以,长的、短的呼吸,急促的、平缓的呼吸,在在都反应了吾人的情绪状态。观察并觉知呼吸的状态,有助于情绪的自我觉知与调整。一般人也都知道,当生气或紧张时,如果做几次深呼吸,对情绪的平稳就会有帮助。

  3.所缘境易于取得

  笔者的教学内容中,特别提醒学生要“观察自然的呼吸”。所谓“自然的呼吸”,是去接受当下所呈现的呼吸状况––––自然而平常的呼吸状态。这不是说大家平常的呼吸是不自然的,现在要去学习自然的呼吸,而是强调以平静安稳的心念,去接受当前每一个呼吸的状态;或许它现在是急促的,伴随着你激动的情绪;或许是缓和的,伴随着你平和的心情。而我们只是观察它、接受它,不加入好恶的评价,不刻意追求让自己舒服的呼吸,也不刻意排斥让自己难受的呼吸。训练自己清楚地觉察内心所有情绪反应出来的呼吸状况,觉察它,面对它,不逃避,不控制。“观察自然的呼吸”,其重点是不以控制或调整呼吸的方法来平抚情绪,只要我们能将专注力安稳而坚定地放在呼吸的觉知与观察上,心绪自然能平稳下来。

  这个方法非常简单,但是要达到心念专注的程度,仍需要耐心的练习。平时也应当常常提醒自己不随妄念奔驰,时时将散动的思绪,带回到呼吸的观察上来。经过多次练习,当我们生起妄念时,就能很快地觉察,进而不与妄念的内容相应。如果每一个妄念生起,都能如是地转化,而不与之相应,则妄念就像清晨的薄雾,很快就会被东升的太阳照射得烟消云散。

  专注力的培养,使我们能客观地觉察自己的感觉,提醒自己不做不当的情绪反应或负面的思维。只注重知识的学习是不够的,更需要运用健康的情绪力量来强化好的认知,而这些能力的获得,须要具足好的方法,并且持之以恒地以好的方法来练习。

  专注力愈强,那么,情绪的自我调理能力就会愈强,学习知识的效果也就会愈好。当我们能免于躁动情绪的困扰,也就更有能力与勇气,来面对并处理人生中的许多危机与困境。

  五、“慈心念”之修行方法与特色[12]

  六、结语

  以上所述,系笔者在大学校院教授“生命教育”与“佛教经典选读”课程中,禅修教学单元设计的理念与内容。人们每天都会有无数纷杂的心念内容,浮现在明了意识中,其中大部份的思绪都没有被转化为行动,或甚至完全没被注意到,其中的关键在于专注的觉察力。一个人的选择,取决于心理的价值认定,并伴随专注力与意志力的辅助。只有于我们有益的思维,才是需要重视并实践的;而实践的关键,就在于智慧的判断与定力的任持,这些能力都能透过有效的学习与锻炼而获得;修学佛教的禅修法门,能让我们有效地调理自己的思维与情绪。易言之,这是学生可以获得身心受用的教学内容。复因该教学内容并无鲜明的宗教色彩,因此未招致不同宗教背景的学生之排斥与反感。

  差堪告慰的是,截至目前为止,学生的反应都非常良好,东吴大学通识课程的修习上限是七○人,“佛教经典选读”课程每学期开一次,一学年计开两次,这意味着一年的修学人数是一四○人。每次线上选修报名人数都是额满,还有一些学生向笔者反应:虽有心选修,却因额满而有向隅之憾。

  笔者开设这门课程,是来自东吴大学哲学系前系主任叶海烟教授的推荐。东吴大学是基督教会所创办的学校,能够开设这门课程,反映校方的宽宏大度。另一方面,学生之中也不乏其他宗教背景的人,他们能接受这门课程,这也意味着佛法确有它“跨宗教”而不凌夺其他宗教的特质。

  回想两千六百年前,印度大陆以婆罗门教为主流宗教,东方则有各种沙门团,思想、修行各执一说。佛陀出生于这样的文化背景之中,在他成道以后,四十五年间大转*轮,整个过程大体平和、稳定,没有异教迫害、倾轧的严重问题,这应归功于佛陀“平和无诤”的人格特质;而此一人格特质,依然是来自佛陀对“法”的体悟。佛陀说法,与其说是“另立宗教”,不如说是让来自不同宗教背景的人,都可依佛法而转化生命,净化生命。

  在宗教中立的台湾大学院校与中、小学,因近时开放“生命教育”的学习,已有一些宗教“磨刀霍霍”,而积极培育“种籽部队”,开拔到校园中,将校园当作宣教布点的好场域。

  佛教固然事事“不与人争”,但在如火如荼的“生命教育”热潮里,似亦不宜无动于衷。但若同样以传教心态,抢夺信徒,则正是“生命教育”的极坏典范。因此笔者认为,佛法内涵的“生命教育”,或许可多措心于其“超宗教”的特质。以上所述禅修教学方案,其内容固然是纯度极高的佛法,却正符合这种无排他性的“超宗教”特质。因此笔者抛砖引玉,就教方家!

  ——中国首届“世界佛教论坛”会议论文,九十五年四月十三至十五日

  【附录】:学生学习心得与回响摘录

  1、具体教学目标

  笔者在课程中试图以深入浅出的方式表述佛法,并教授静心观照身心万物的方法,让学员学习到:如何透过知情意的训练,让自己活得更加喜悦、更加平安。

  而课堂教学则从两个主轴进行,一是智性的法理讲授与思辨讨论,二是禅修的技巧操作与实际演练,俾使学员从知解与实践的双轨学习中,开启增长智慧与慈悲的能力。

  2、学员学习心得整理

  然则学生能从此一教学内容中,得到什么益处呢?在本文之末,归纳学员期末学习心得报告的几个面向,这些回响,多少可以反映以上所述禅观教学的效果。

  (1)通识课程之设立,有助于增长学生生命境界之提升。

  学生甲:

  “如果不是因为学校有规定一定要修满几学分的通识课,我想我也不会主动翻到通识课的选项吧!不过我觉得学校这样的做法很好,不然我们的脑袋里装的全是钱、企业、消费者行为之类的东西,完全没有一点关心到人与人间的相处,或探讨人心底最深处的想法的东西,这样我们学到最后就算学校成绩高人一等,但在待人处世或最基本的让自己快乐都做不到,何来成功呢!”

  (2)透过实际的禅修练习,才能得到它的益处。

  学生乙:

  “首先,这堂课让我收获最多的,就是‘禅修\’的技巧,并且真正体会到其所带给我的益处,让我体验到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一开始,我实在不懂老师为什么要在课堂上花时间让我们实际演练如何静坐,反而是不同于以前其他科目老师的授课方式只是站在讲台上讲课而已。记得我一开始接触静坐时,总是会像毛毛虫一样忍不住乱动,常常几分钟后就开始感到厌烦,不然就是觉得好想睡,后来在老师的带领下,我试着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就算是一分钟也好,虽然心里偶而还是会想东想西的,但是让心里沉静下来,感觉还是很好的,尤其是在心情烦躁或不知所措时,精神无法进入稳定状态,这时候,静坐反而可以舒缓我的心情,厘清许多无所谓的心思,让自己的心沉淀下来,不受到外在环境事物的影响,好让我可以重新调整自我状态。

  “由于静坐,让平常总是因为课业而给自己好大压力的我,学习到另一种放松压力的方法,虽然静坐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但是它却带给我很大的效果,在那短短的二十分钟,什么事情也不必想,也不用去特别担心什么事情,就是有一种放松心情的感受,心里好舒服、好安静,觉得好像在休息,而且静坐完后精神可以比较容易专注。很谢谢老师总是在课堂上带领我们静坐,让我学习到用另一种不同的方式去体验生活,我不仅渐渐体会到静坐的好处,也很开心我学会将它融入在自己的生活里。我爱上每堂课二十分钟的静坐!”

  (3)学习“安般念”法门,有助于情绪之稳定。

  学生丙:

  “在这大二的下学期中,在我身上发生了许多大大小小令我觉得烦闷的事情。与父母间的摩擦、社团上的力不从心、财务上的不顺利等,不顺利的事一件接着一件,风波不断,一直在想我以往的快乐跑到那里,跟我玩起了捉迷藏。为了社团忙得焦头烂额、课业上的琐事也不断,回到家后再加上父母亲的不谅解。日积月累的疲累,在那一阵子真的是压得我喘不过气,只想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好好的躲起来,把自己放逐在无人之地,安静一下,只想听听自己的声音,纯粹的放松一下。

  “刚好选了佛教经典选读这门广博科目,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十分钟的静坐时间,但那时是我感到最为轻松的时刻,那时的我,不用听别人的怒骂,不用听别人的批评。我只是纯粹的放松,专注在自己的呼吸上,脑中的恼人声音,在那时,终于离开了我片刻,觉得人生还是有宁静的时候。恰好那时老师也讲到,人要懂得放下,再怎么的去生气他人,怨恨别人,到头来,伤害的也是自己,那人并不知道你在气他,仍旧生活得快快乐乐,何必把自己弄得如此的不堪。”

  学生丁:

  “安般念,也是我真的觉得很受用的功夫。由于我是个只要有什么事还没做完,心中就会一直挂念的人,所以常常有时候,总会在不该想这些事的时候不断地想,导至听课或做事的时候无法很专心。但自从开始学习安般念后,每当这种情况发生时,我就会先用安般念让自己静下来。如此,只要心静下来了,什么事都好处理。”

  学生戊:

  “这学期的课程,让我最感兴趣的部分,便是上课前十分钟的打坐了,我本身是一个急躁的人,没有办法长时间的集中注意力在一件事情上,在老师教打坐的一开始,老实说,真的没有办法在闭着眼睛的时候,做除了睡觉以外的事情,老是点头点到不行;但是后来,照着老师的声音想像,将注意力集中在人中,慢慢地我比较不会打瞌睡了;而且当打坐完以后,总是会觉得头脑变得清晰了一点,好像在打坐时思绪稍微被整理了一番。因此,除了在课堂上以外,回家后,尤其是考试压力很大时,我都会稍微花个几分钟时间静坐一下,想一想老师说的话。”

  学生己:

  “最喜欢的是禅定!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不过在老师的引导之下,虽然有时会被一些外来的因素影响,但是都能够再把注意力抓回来!而且每每做完一次禅定,感觉身体变得很轻,本来身体有些因为运动所产生的疲累或疼痛,会突然就消失不见,非常的神奇!”

  (4)学习“慈心念”法门,有助于增长善心。

  学生庚:

  “练习慈悲观也很有趣,练习中我经常会想到和家人相处的情形,是不是因为一时口快又说了什么伤人的话?或是家人做的某件事一直让我不开心呢?是不是有什么争执呢?和朋友相处的情形又如何呢?感觉起来像是分心,不过我却也检讨了自己一贯的作风和不好的行为,总之对我而言还挺有效果的。祝福别人,就会想到我的行为是否也符合这样的心念,祝福自己,就会想到这一路上栽培我的人(有时候心理会突然很感动)。”

  学生辛:

  “老师所教的修慈悲观,让我重新检视自己的憎恨、愤怒、不平等负面的情绪,让我能从中得到解脱,就像老师说的,如果真的不能原谅别人,也应该善待自己,并衷心的祝福自己喜欢和不喜欢的人得到幸福。”

  (5)不强人信佛的授课方式,学生较能接纳。

  学生壬:

  “我并非佛教徒。很感谢老师在上课时,并不会一昧的宣传佛教的好,……故上课时让我不会觉得有无形的压力,或是任何被强迫的感觉。这点,真的是我要谢谢老师的!毕竟每个人总会不自觉的想把自己认为是最好的东西,让其他人也一起分享,但是常在无形中,造成他人的压力而不自知!

  “此外,禅定及听经文是我最喜欢的一部份了!我其实心情很容易被影响,情绪起伏之大,有时连最亲的家人也觉得无法承受,甚至连自己也讨厌这样无法控制的自己,但是我发现,学了禅定,让我在心情波动过大时,有了稳定的力量。直到现在,当我生气或愤怒之时,我会先深呼吸,闭上眼,然后静静的观察自己的呼吸,就像上课学习的一般。……谢谢老师这一学期的辛劳,我觉得我学到的这些,将会让我一生受用无穷。因为情绪问题已经困扰我多时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是可以被解决的,直到上了这门课……。”

  学员癸:

  “人人都有信仰宗教的自由,老师没有强迫同学都要信仰佛教,在课堂中也没有要我们以信佛教为出发点,光这一点我就很欣赏老师了,因此整学期下来,学到的东西都很有用。老师教我们如何禅定,这也是我的第一次经验,那短短的几分钟真的是能让我好好静下心的时刻,整个人的心思已经彻底的沉淀了,这种感觉是以前都感受不到的,因此还蛮感谢老师有这样的机会能让我静静的沉淀心思。”

  学员子:

  “我觉得老师真的很不简单,把教学跟弘法的尺度拿捏得宜是很重要的,如果要弘法的话,学生必定会非常反弹的,学生会以违反宗教自由来防卫自己吧;若是以教学观点来说服别人的话,学生会比较容易接受,觉得老师跟学生满近的,没那么严肃。”

  (6)整体教学印象

  学员丑:

  “老师教法确实特殊,与我之前去寺院听人讲经之情况,全然不同。回忆那时,我是被家人硬抓去听经的,那位比丘功力深厚,没多久我便呼呼入睡,因为实在是只有四个字能形容||枯燥乏味。然而老师在第一堂课却能够吸引我,因为老师第一堂课便放音乐,有几首歌是较为特殊较能让我接受,不知不觉被这门课吸引,算是被这些音乐给诱拐而接受。后来,老师开始教禅定,这部分我倒认为受益匪浅,这种培养专注力的方式正是我真正需要的,因为我读书、上课总是容易为外务所中断而无法继续,有时恍神更是犹如一具空壳般。这方法确实好,虽未能有极大的成效,但是渐渐的练习,却也有些成效。读书前自己先禅定一下,也可使心静下来,尽快进入状况。”

  学员寅:

  “在还没有修过这堂课前,我一直以为佛学就是佛教,虽然对佛教没有特别喜欢也不排斥,但终究以为它只是种偶像崇拜的信仰,也许就是去庙里拜拜佛、诵诵经而已。……经过这学期后,终于对佛教或者说佛法有初步的认知。……观呼吸和慈悲观的练习,前者真的可以让我们转移注意力,在我们为某些事放不下时,或者对别人正在气头上时,赶紧转换我们的心情。虽然好像没有其他的效果,但练习后至少能让我的心情很平静,那天的心情也很愉快。而慈悲观的练习,练习时我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跟着老师念出来的口号,似乎真有股力量从我们身体散发出去,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7)愿意将此方法再传出去

  最后,以一位师范学院同学的心得作结束,他虽然不是佛教徒,但希望将来当老师时,也将此方法教导学生:

  “上完老师的课,我觉得,比我原先所想的,收获更多。……首先,我知道,打坐原来可以集中一个人的专心、注意力还有精神,我后来曾经在一个人很烦的时候,就坐着集中呼吸在人中,一直一直反覆做,虽然问题不会因此解决,但是,却可以让我清静一下,暂时什么东西都不想。我在想,要是我以后当老师的时候,我也要教我的学生,做这个动作,这不只可以帮我稳定他们的情绪,这对他们未来未知的某一天,应该会有帮助。”

  以上节录学员的学习心得,印证了佛陀教法具普遍、超越性的优点,因为,听闻佛法义理,无关乎是否为信徒;修习禅观定慧,也不必然就要归依。若在聆听智者纶音中,憬然有悟,在息心澄虑及从容行止中,恬然轻安,则已然接通了这宇宙中大智慧、大慈悲的讯息与心源。

  ◎本文已收录于《禅观修持与人间关怀》乙书之中。该书484页,已于五月下旬出版,以精装本刊行,流通价480元。邮购帐户/法界出版社,邮拨帐号/。详洽法界出版社:电话(02),传真(02),查询相关资讯。

  [1] 有关于种种大脑功能的详细说明,请参考Susan A. Greenfield着,陈慧雯译:︽大脑小宇宙︾(The Human Brain:a Guided Tour),台北∶天下文化,九十一年十一月。

  [2] “神经可塑性”,即脑部各区域的互补弹性现象。脑部某区域之功能,能被邻近或其它区域所取代。脑部功能未必特定属于某一区域或某一神经群,当某一区域之神经群损伤时,其它细胞会逐渐学习,然后取代受损细胞的部位,例如中风者之运动功能的恢复作用。

  [3] 有关于心念影响大脑,也就是精神活动影响大脑皮质的详细说明,请参考Jeffrey M. Schwartz & Sharon Begley 着,张美惠译:︽重塑大脑︾(The Mind and the Brain),台北:时报出版,九十二年四月,初版二刷。

  [4] 参考朱师建民:︽形上学︾“心灵与身体”,九十三年三月,未刊稿。

  [5] “心所”,又作心数、心所有法、心所法、心数法,从属于心王,是与心相应而同时存在的种种复杂的精神作用。

  [6] 晋·瞿昙僧伽提婆译:︽中阿含经︾“梵摩经”卷四十一,︻大正藏︼第一册,页四六七上。

  [7] 佛教分各种浅深程度的定境为八种,即“四色界定”与“四无色界定”。其中的详细说明,可参考本书上篇第二单元之壹:〈阿含定慧二学之“综合说”与“分别论”〉,页一七一至一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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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此段可参阅本书,页四三至五二。

  [9] 此段可参阅本书,页五二至五五。

  [10] “超觉静坐”由印度教士马哈瑞希(Maharish Mahesh Yogi)于六○年代创立。

  [11] 所以在七○年代以后,哈佛大学医学院之Benson氏,将TM加以简单、科学化,并付之以现代医学的量化研究。详见张春兴:︽现代心理学︾,台北:东华,一九九二年七月,初版五刷,页二○四至二一一。

  [12] 此段可参阅本书,页六一至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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