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解决人类社会问题在重建印度的唯识哲学
达摩书院 张尚德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大家好。
开场白
承邀来贵市作一次报告, 与台南市有很深的缘份。六十年前,即在嘉义以南当青年兵,军队时时移防,不是进入山区,就是移至海边,让我有机会亲自看到当时南部的老百姓朋友们,勤劳节俭而又和蔼可亲。更值得一提的是,我有一位台南市的结拜兄弟,名洪成完,他曾任台大数学系主任,我因只身在台大念书,常常缺钱,他就不时的把父亲给他的零用钱,分给我用。从这些点点滴滴的经验,我几十年前就体认到台南市朋友们的慷慨、同情与追求正义和公平的热情。我还曾随营挖凿阿公店水库;一九八四年也曾在贵市宣扬唯识与天台宗哲学的湛然寺演讲,讲题是:「我看学佛」。同时,我常在该寺出版的《福田杂志》上刊登文章,更在台南市消防队刊物上,诚挚的肯定消防的警务朋友们,所从事的是圣者的志业。
四十年前,我与贵市市长许添财先生有过交往,当时,他还是大学部学生,即非常受文化大学创办人︱张晓峰先生的赏识与重视,请他作实习银行的负责人,我当时则担任张晓峰先生的《中国一周》周刊经理,常有所互动。在一段时间接触中,知道许市长做事极为认真负责,待人也很诚恳,未来一定能肩负社会更重大的责任……。
若干年来,我和许市长也经过长时期的白色恐怖,在人生悲欢离合中,所度过的种种,自有一番非比寻常的体悟。文化大学张其昀董事长,对当时的社会情势,有极深的理解,虽当过国民党的秘书长和教育部长,又是国防研究院的主任,他曾向 说过很重要的三句话:
一是「我对政治,失望透顶。」这是因政府阻止他举行国际华学会议。
另一句话则因弟被人诬告造反,政府不闻、不问、不抓、不关、不审,只是天罗地网般的监视。我被解聘后,请他帮忙,他说:
「大环境,由不得人。」
张先生说:「大环境,由不得人」,到现在已过四十年了,在 的认识上看来,目前人类的文明现况,更是由不得人,真证验了庄子所说的:「人无所逃于天地之间」。
张先生又曾对我说:「我之所以能办文化大学,是因为我一生留余地。」
人生在世,有许多事是由不得人的,但只要留余地,没有成见,就条条大路通罗马。然而人的思想,不是陷在主观的妄念,就是被困在客观的无知中,释迦牟尼佛信佛,韩愈却又反佛,反佛的结果,被皇帝贬谪,一被贬谪,便来一首自我解嘲的诗:
自 咏
「一封朝奏九重天 夕贬潮阳路八千
本为圣朝除弊政 敢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 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 好收吾骨瘴江边」
话说回来,在中国五代乱世中,有智慧的隐士陈搏看透了人性和人世的一切,于是就给别人留些「余地」,也正是给自己留「余地」,从而过着「野花啼鸟」的神仙生活。他有一首归隐的诗:
归 隐
「十年踪迹走红尘 回首青山入梦频
紫绶纵荣争及睡 朱门虽富不如贫
愁闻剑戟扶危主 闷听笙歌甛醉人
携取旧书归旧隐 野花啼鸟一般春」
人在许许多多的烦恼中,常常陷入困境,由于古今中外仍有一些君子、圣贤,为自己、为社会、为天地,留些余地,乃偶而在历史狂风暴雨的洪流中,出现风光明媚的世界。台湾的未来,只要大家静下心来,透过智慧、勤劳、节俭与坚忍,大家同舟共济的在一条船上,一同努力,珍惜自己,也怜爱他人,留些余地,在社会建设与人民生活各方面,绝对是可以进入风光明媚的大同世界的,须知悲己即所以悲人,悲人正所以悲己,风光明媚的世界,是共同创造出来的。台湾过去曾创造经济和民主「初步」的奇迹,让我们再一次创造高贵、深邃而又为人人喜悦的文化奇迹。
贰、演说的权威与立场
人常不自觉的活在自我恋的权威中,因此首先想和各位谈一下权威与立场。
释迦牟尼佛在《思益梵天所问经》中说:菩萨才能说法。 今天在这里向各位报告,解决整个人类的问题,要全面的在各方面建立唯识哲学。弟多年在民间授课,一生教书,在习气上养成东说西说。大部份高级知识分子,都喜欢把自己所思所想的,说出来告诉大家。从古至今,不知道有多少大师、大学问家,在述说企图解决人类问题。我自己为人类一份子,年将八十,不要说天下国家的问题没有解决,就是自己的问题,也没有完全解决(我只不过以不解决为解决│彻底放下而已)。弟一生间接或亲自看到中国军阀混战、中日交恶、国共干戈……等等,大学时开始读哲学书典,同时在实际参学上,浸入禅门越五十年,再加上我十六岁来台湾以后,体验、经历或参与社会的种种变迁。因此,在这次报告中,希望透过实际的经验,向各位述说一点自己的反省与心得。
如果对我过去的一生,稍做一种纲领式的报告,可能有助于诸位对我这次的演讲,有更深一层同情性理解。我幼年丧母,因战乱国小未读四、五年级,初中读了一年多,十六岁随青年军来台,当了近六年的上等兵。自己努力自修,死背了二十个月,连数学都是背,因为不懂如何念,将cos2θ+sin2θ=1,背成:西欧也死两个蛋,和有罪的人(英文为sin)两个蛋,加起来等于一。
这时我寄住在表伯杨绵仲先生家,他一生为蒋介石找钱,做过财政部长,晚年却几近饿死,命也运也,曾国藩说:一切都是命。所以《礼记》说:存在即是命,唯识便强调要了脱命根子。
我的表伯听见我死背数学,就说:
「两个蛋加两个蛋等于四个蛋,你怎么搞成一个蛋呢?」
我回答说:「这个蛋不是你说的蛋。」
他继续说:「我看你会完蛋。」
我要借在这里的机会,公开深深的谢谢我的表伯,他当时虽然那样拮据,仍收留我在他家念书。就这样我才能于一九五五年进入台大哲学系。
在台大「这个那个」、「那个这个」,一个人常常在饥饿中,度过了七年……。
我研究所毕业后,入政工干校教马克思主义,干校称马克思主义为「匪党理论批判」,并在文化大学教授哲学,其后被解聘。因缘凑合又作了国民大会负责人谷正纲先生的英文机要秘书十二年,坐在他的办公室外,无所事事散散的读了十二年的书,真感谢谷先生。后来陈鼓应教授和陈婉真参与立法委员和国大代表选举,因陈教授所出的一本书《民主广场》中,谈到他是受我的影响,我便又失业了,这时我已四十八岁。随后,因参加南怀瑾先生的禅七,证到了自己一切的痛苦,原来是因为自己永远的「要」,人若什么都不要,一切放下,便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又失业后,在南老师怀瑾先生门下日夜追随学禅六年,同时担任十方丛林书院高研部主任。 他离台后,我便在苗栗山中修证「孤、寒、贫、露」,和一些道友一起恭读唯识典籍二十余年。想效法百丈大禅师的「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禅门风格,便和许多本省朋友们,一同胼手胝足的建立起达摩书院。
弟的立场是:
「是什么就是什么,不是什么就不是什么,不把不是什么说成是什么,是什么说成不是什么。」
所以达摩书院有四句话:
「搞真不搞假;
搞自己不搞别人;
搞大不搞小;
搞永久不搞一时。」
在弟的自我反省和对人的观察中,几乎每个人的一生,不是骗自己,就是骗别人,要不就是被别人骗。我是个经验主义者,所要报告的每一句话,绝不认为自己有学问而能教人,这不是谦虚,而是透过对自己的认识、了解与反省,所作的一种表白。人皆好为人师,不论对与错,都希望大家能接受自己的论点│我即真理、我即权威(人类历史的荒谬,完全在此)。世界纷纷扰扰到今天,这实是人类根本问题之一。
人如果能够反省到自己是活在滥用权威中,此人就实在是认识自己很深了。从广泛的意义来说,每个人都在做权威意识和权威活动的奴隶。我举最小的例子,大家就可以了解这一点,几乎每一个做父母亲的,都希望儿女能听自己的话,而很少有父母亲反省过自己的话是对的还是错的?反过来说,也很少有儿女真正听过父母亲的话。现在社会中有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行为:就是父母亲自杀,拉着无从反抗的子女一起毁灭,是滥用权威到了极至……。
人常常将一种权力,当作权威而滥用,特别是将政治或经济的权力化为权威而滥用,而现在的文明,甚至将宗教也衍化为一种表面上天覆地载的权威,形成在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非常奇特的「大百货公司」。天主教得诺贝尔和平奖的特里萨修女说:「她心中只有爱」。认识到这一点,所以她连组织都不搞,何况假借宗教,实为搞买卖的「百货公司」。
西洋的帝国主义,从来就是将经济权力和政治权力、甚至不合时宜的流痞文化结合在一起,当作侵略他国的权威。一个国家的政治战略凌越普世价值的人文,甚或践踏普世价值的人格,则政治和经济一定会走向邪道的。民国初年袁世凯主张帝制,孙中山主张民国,两者在政治战略上,可谓南辕北辙,然而袁世凯的大将筹安会的杨度,因敬佩孙中山的人格,在日本得悉孙中山经济穷困,却将朋友赐与其的十万大洋,分寄五万给孙中山。
这就说明,人类在政治活动中,彼此战略目标虽然不同,但真正的政治家,在人格表现上的高贵,绝对是相同的。
当今之世,各大国由经济和政治权势所构成的权威,若不受普世的人格价值来驾驭,那人类社会是绝对不可能安宁的。同时,当一个时代或社会陷入极度混乱的时候,真正有智慧具修养和胆识的人士,还是可为悠悠苍生效命的。中国五代十国,战乱频仍,其时冯道却奉事五朝、八姓、十帝越三十年,且安居相位。狼虎堆中好修行,冯道给了一个似乎可以参考的例子。至于一生谨慎的诸葛亮,本来要茍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后来却又混迹「三国演义」的舞台上,究竟是运也、命也,还是自己的贪与痴,这就要后人,各凭自己的人生阅历与智慧,在人性上去作判断了。
弟绝对认识自己既没有权威,且一生努力不作任何权威的奴隶,希望在此向各位表达自己的真实立场。在这种立场中,弟因为多年来和许多朋友一起恭读唯识经典,也企求把唯识的一般道理,一方面透过文字解说,另一方面在口头上,用最简单、通俗的语言,向大家作心得报告,不引经据典和尽量不掺杂个人的主观意见。在如此前提下,我和大家一起来检视现代文明的困境,希望对自己、社会和整个人类的命运,做深一层的观察、反省与检讨。若人类仍随现在的文明,往前狂奔,试想未来的命运、人的不安与无助,是不是比现在更惨?要了解这一点,就必须了解现代文明的困境与人的问题在哪里?
参、什么是唯识?
「唯识」是解释我们过去、现在、未来存在是在六道(地狱、饿鬼、畜生、人、天、阿修罗)中轮回,还是成大菩萨或成佛。其解释大略有二十九点:
一、一切的存在是因缘生、因缘灭,在我们自己未存在以前,是在无何有之乡,也就是在「本无」中。
依《楞伽经》和《解深密经》来说,是从三性三无性的论点来解释的,我们人的本质性和活动本来就有三性和三无性。
三性:徧计所执性、依他起性、圆成实性。
徧计所执性:
「徧」就是徧一切,「计」即计度、分别,「执」为执着,死死的抓着不放也。
「徧计所执性」者,就是我们凡夫妄情执着一切的存在为实有,其实是诸法空相,且一切的存在,因「识」才显其境,而「识」的本身,本为一妄情业力所致。究实和通体的说来,我们生生世世的徧计搞在一团,就叫作「识」。
依他起性:
「依他起性」者,「依」即依恃、互依、互缘、互对、互斥;「他」者,主观(识)以外之一切存在。「依」与「他」互合,意谓主观(识)与客观相合,便成依他起,亦即依因缘而生之一切万法,也就是缘起性空。「他」乃因缘,其主因或第一因当然为吾人之种子识,而非如西洋文化所称之上帝。我们的主因(种子识),透过我执(第七末那识)六根相合,而生六尘,于是六识、六根、六尘而起,便成十八界,这就是依他起。应注意的是,没有八识(主观),就反应不出客观(他),此所以主客是合而为一的。因此「唯识」也者,既亦心亦物,又非心非物,更超越心物,而超越心物者,乃圆成实性。
圆成实性:
「圆成实性」者,「圆」即不多不少,「成」为成满,「实」系实在。合而言之,意谓圆满成就之真实性。
在唯识上,有时候圆成实性称作真如,而真如者,要转识成智方称其为真如。有时又将无为法称作圆成实性,例如百法中的六无为即圆成实,另九十四法则为依他起,而认为一切法为实者,则徧计所执也。
对应于三性来说,又有三无性。
三无性:相无性、生无性、胜义无性。
相无性:
「相无性」即主观和客观存在之无本质性,它是相对于徧计所执来说的。众生的徧计所执,以妄心执着计假我假法为真我真法,假我假法所显之相,本非实有,非实有者,即无性也,因之谓相无性。在此要注意的是,相虽无性,但并非否定相之存在,意在言其存在乃幻化,即「假」也。
生无性:
「生无性」者,「生」为生起,生起无本质性,一切的生起,离不开因缘和合,缘起缘灭。「生无性」是相对于依他起性来说的。生既为因缘和合,而即为依他起。既为依他起,则此依他起(因缘所生法)即无实性,既无实性,即生也者无性,所以生无性。而生是因缘和合而来的,那就是因缘也无实性。既然因缘无实性,这就难怪释迦牟尼佛在《楞严经》中说:
「本非因缘」了。
胜义无性:
「胜义无性」是相对于圆成实性来说的,所称圆成实性,意谓断烦恼、所知二障,入真如,契法界,成就一切功德,也就是将徧计所执与依他起性转过来,化为绝对的智慧。再往上一推,不住圆成实,离一切相,即一切法,即一切法,离一切相,也就是法融禅师说:「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当用恰恰无。」这样就为胜义无性。
其次在唯识系统里面,有「五法」:
名、相、分别、正智、如如。
简单的说,「名」就是由意识和人的活动所产生的种种语言、符号、记述,甚至像现在的大哥大,一切的密码,任何沟通之种种,都可视为在「名」的范畴中。
「相」就是各类现象,特别是指自己的主观可以化为客观│作为一种自我的对象去作理解。所以唯识就有所谓「四分」:
相分、见分、自证分、证自证分。
「相」已于前言。「见分」就是个人八识的认识作用与功能,例如第七识抓第八识,以假我为真我,就是第七识的见分抓第八识的见分当作相分。「自证分」即自己的认识功能,能知道自己认识相分与见分。再往前推,「证自证分」就是自己有洞悉「自证分」的功能,用哲学语言来说,这叫作先验的统觉。
「分别」就是认知、意欲等等的分别作用与功能,这包括感觉经验的认识与迎拒,逻辑、辩证思惟以及归纳实验和综合的冥思观想,都可以归到分别作用。
至于「正智」,也就是超越名、相、分别后,所归到自身的智慧,例如知四念处,证知四圣谛,归到菩萨道等等,都属于正智范畴。
「如如」则是「法尔如是」,为本来佛、或佛的性状与境界,也就是一切形而上本体的本身,它和佛、寂灭、涅槃、真如、实相……等等为同一意谓。
二、一旦我们存在以后,我们便有「中阴身」,「中阴身」也就是基督教所说的「灵魂」,道家所称的「魂」。
三、我们存在的「肉体」,是随我们在绵延的空间与时间中转换而存在的,至高的善法可以成佛,极坏的恶法会下地狱或堕为饿鬼与畜生。
四、以上的这种理解和设计,叫作「赖耶缘起」。
五、之所以称作「赖耶缘起」,因为我们的存在,是存在于八个识中,八个识是:
1、阿赖耶识(第八识),
2、末那识(第七识),
3、意识(第六识),
4、眼、耳、鼻、舌、身识(前五识)。
唯识学说,称第八识是「种子识」。「种子」哪里来的,没有解释。只是说一旦陷在自己的种子识中,就一直:
我要活下去,要按照自己盲目意欲的形式和内涵活下去。
之所以要如此活下去,是因为我们自己老是受「习气」累积的左右。
六、所谓「习气累积的左右」,是说:只要我们存在,就带着过去世的种子习气,面对当世的人、事、物。不断的搞喜欢、不喜欢;要得、要不得的种种情、意、欲之选择与分别。
七、这种生生世世在情、意、欲中,不断的选择与分别,唯识称作:
八、「种子生现行,现行熏种子」。
九、在「种子生现行,现行熏种子」中,一个时代的个人、家庭、团体、社会、天下国家种种,如果在善法中,便是「净熏」;若在恶法中,则为「垢熏」。
十、就唯识对人的解释来说,人有善、恶、不善不恶(无记)三方面。恶的方面有:
根本烦恼六│贪、瞋、痴、慢、疑、不正见;
小随烦恼十│忿、恨、恼、覆、诳、谄、憍、害、嫉、悭;
大随烦恼八│不信、懈怠、放逸、昏沈、掉举、失正念、不正知、散乱;
中随烦恼二│无惭、无愧。
善法有十一个│信、精进、惭、愧、不贪、不瞋、不痴、轻安、不放逸、行舍、不害。
去掉或克服了恶法,如不在无记中(大阿罗汉在非想非非想中,为广泛意义的无记),便可实现善法│所以要行菩萨道。
十一、恶法或善法,涉及到社会、天下国家的思想、生活、制度、信仰与整体的生存目标是否良善或败坏。
十二、所以现代整个人类文明要检讨的,究竟是往善法大道前进,还是往恶法奔驰?
十三、就唯识系统的解说与设计来说,人要得到自在和归到本来的平静与寂然,就应努力去掉六个根本烦恼和大、中、小二十个随烦恼。
十四、要去掉各种烦恼,就要将曹操说的翻转过来,曹操说:
「宁肯我负人,不肯人负我。」
翻过来是说:
「宁肯人负我,绝不我负人。」
于此:
十五、便是菩萨道,因而「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就不会事事在搞买卖、功利的计较与分别中。
十六、不在功利中搞利害的买卖、计较与分别,而又将自己交给众生,生生世世作好事,称作:
「无功用行」。
十七、无功用行的达成,是在为而不为,不为而为的舍己为人的活动中。
十八、这种舍己为人,为而不为,不为而为的活动,属于唯识所说的:
「六无为」。
「六无为」是:
(一)虚空无为。
(二)择灭无为。
(三)非择灭无为。
(四)不动无为。
(五)想受灭无为。
(六)真如无为。
成就六无为法,便是成就了印心的《楞伽经》所说的成佛。
释迦牟尼佛在印心的《楞伽经》说佛的境界是:
(一)去掉一切妄想。
(二)转识成智。
(三)归到寂静。
(四)净。
(五)起用,即慈悲喜舍。
若完全「转识成智」了,便是成就了「圆成实」│佛。
十九、成佛是经由「无为法」而达成的,但唯识重要的经典《解深密经》说:
成就了无为法以后,也要超越无为法│意思是说,成佛了,绝莫认为自己是佛。
二十、成佛要经过三大阿僧祇劫,也就是要经过好多亿万年,没有关系,慢慢的修,所以要修六波罗蜜。六波罗蜜是:
「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和智慧」。
修六波罗蜜的目的,在转识成智。
二十一、转识成智,是要将八个识彻底转成「智慧」。为什么呢?
因为如果未转业力习气,种子识(阿赖耶识)只要一遇因缘聚会,就会转世投胎,没有超越五徧行(作意、触、受、想、思),就会继续在六道中轮回。
二十二、之所以不容易超越五徧行的原因,是因为种子识之所以称为种子,它有三种功用:
透过前面七个识,生生世世乱抓、狠抓一切,这叫作「能藏」;
将经历的一切人、事、物影像(主观的、客观的)藏在种子识里面,这就叫作「所藏」;
一旦构成了「能藏」与「所藏」,便紧紧的抓住它们不放,这叫作「执藏」。
二十三、人紧紧抓着不放(执藏),有几方面,即追求:
男女、饮食、名、利、权力、知识、长寿、社会关系(家庭、亲朋戚友、天下国家)。
此种追求,固然是因为有种子识,但也因为有第七识(末那识)。
二十四、末那识又称作「情执」,之所以称作「情执」,就是它永远的抓着种子识不放,也就是自己恋自己。从这一意义和理解来说,世上除了菩萨,每个人都是绝对自我恋的自己爱自己。
二十五、人类的根本问题,不能解决在此,所以要:
二十六、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要「菩萨慈悲」。
释迦牟尼佛更慈悲,祂在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中,要大家转识成智。
二十七、转识成智是这样的:
(一)转前五识为「成所作智」│老子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人生在世,整天昏昏扰相,不得宁静,所以在五识不得不起用时,要能作到如六祖惠能所说的:
成所作智同圆镜│即具有智慧的明镜,朗照一切。
(二)转第六识为「妙观察智」│意识不可盲动。不盲动的方法:一切修为与活动无我、无法,全在菩萨道中,生生世世为人的无功用行中。所以六祖说:
妙观察智见非功。
(三)转第七识末那识为「平等性智」│第七识即情执,紧紧的抓住自己的种子识(即第八识),认为这就是「我」,实际上,它是「假我」,所以《唯识三十颂》一开头就说:
「由假说我法,有种种相转」。
之所以为「假我」,在以上说明「能藏、所藏与执藏」,便可理解。
唯识说第八识是无覆无记,而第七识则是有覆无记。「有覆」也者,就是自己染污自己,「覆」即染污义。从这一理解来说,人生在世,好也罢,坏也好,都是自己搞自己,谁也救不了谁。所以
释迦牟尼佛说,人要:
「自觉」。
因此《金刚经》说:
「度尽一切众生,实无众生可度者。」
六祖惠能说:
平等性智心无病。
(四)转第八识(种子识)为「大圆镜智」│吾人本来佛(本来自性清净),只是一念不觉,也就是悟道的《楞严经》所说的:「背觉合尘,故发尘劳」。如果「灭尘合觉」则「发真如妙觉明性」,问题是如何灭尘?
二十八、《楞严经》说:「心中狂性自歇,歇即菩提」。「菩提」即本来「大圆镜智」,所以六祖惠能才说:
大圆镜智性清净。
如此说来,问题在个人、社会、团体、天下国家能否放下「狂心」,能否「放下」也「放下」。如何「放下」?「放下」就是提起。如何「提起」?一切莫「狂心」,一切都在「理」与「礼」中。
说明了唯识的转八识成四智以后,现在有一个大问题:
为什么有如此八识的设计?
了解唯识最重要的一个关键是:它是在经验中来谈经验的。唯识体会和观察到我们自己存在的经验,无非是在五类范畴中:
1、心法。
2、心所有法。
3、色法。
4、不相应行法。
5、无为法。
一起构成为百法。
百法是:
心法:有八种│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末那识、种子识。
心所有法:有五十一种,如下:
徧行五│作意、触、受、想、思;
别境五│欲、解、念、定、慧;
善心十一│信、精进、惭、愧、不贪、不瞋、不痴、轻安、不放逸、行舍、不害;
根本六│贪、瞋、痴、慢、疑、不正见;
小随十│忿、恨、恼、覆、诳、谄、憍、害、嫉、悭;
大随八│不信、懈怠、放逸、昏沈、掉举、失正念、不正知、散乱;
中随二│无惭、无愧;
不定四│悔、眠、寻、伺。
色法:有十一种│眼根、耳根、鼻根、舌根、身根、色尘、声尘、香尘、味尘、触尘、法尘。
不相应行法:有二十四种│得、命根、众同分、异生性、无想定、灭尽定、无想报、名身、句身、文身、生、住、老、无常、流转、定异、相应、势速、次第、时、方、数、和合性、不和合性。
无为法:有六种│虚空无为、择灭无为、非择灭无为、不动无为、想受灭无为、真如无为。
在百法中,前四类为有为法,后一为无为法。若一直沉在有为法中,便是凡夫;如在有为而无为,无为而又有为中,则是菩萨。佛便是成就无为而又超越无为,所以《楞伽经》卷首即说:
「智(佛智)不得有无」,也就是佛智是超越了「有」与「空」的。
二十九、佛的超越「有」与「空」,也就是超越「色」与「识」,《楞严经》说:
「生因识有,灭从色除」的道理在此。
「色」即一切有形的存在,它当然蕴含着物质性、生物性、化学性……种种有形的存在在内。不过唯识认为「色」是识之所「变」,这就难体会和理解了。真要理解,必须透过极深的禅定与修持,达到一种阶段,那就是:
唐玄奘所著《八识规矩颂》所说的:
「不动地前纔舍藏,金刚道后异熟空,大圆无垢同时发,普照十方尘剎中。」
这一颂(颂即章节),是解释第八识的最后一颂。
「不动地前纔舍藏」是说八地菩萨叫作第八不动地。到了不动地之成就,便克服了第七识抓自己的作用,不再在生死海中轮转,这时烦恼障和所知障已相当克服,故超越了种子识能藏、所藏、执藏,称为「舍藏」。
但是即使到了第八地,尚有第九地、十地,到了十地菩萨的(法云地),还有等觉、妙觉,然后成佛。在此说「金刚道后异熟空」,是指菩萨即使到了第八地以后,我执虽已破,但仍有细微法执(就是智慧并未登峰造极),一切差别智(认识和面对一切的力道)并未全部圆融,要到金刚道后异熟空。意思是说从此以后,自己在任何时空中,不再受世累和三世因果的捆绑了。
在此,可引《瑜伽师地论》卷十二的一段话,便可瞭知什么是金刚道,原文是这样说的:
「复次,云何金刚喻三摩地,谓最后边学三摩地。此三摩地最第一故,最尊胜故,极坚牢故,上无烦恼能摧伏故,摧伏一切诸烦恼故,是故此定名金刚喻。譬如金刚其性坚固,诸末尼等不能穿坏,穿坏一切末尼宝等,此定亦尔,故喻金刚。」
唯识的经典和论著,「经」是归到「理事无碍、事事无碍」的《华严经》│归到毘卢遮那佛和华严性海(十法界、十玄门……。),以及普贤菩萨的「普贤行愿品」。
「论」则是弥勒菩萨所讲的一百卷《瑜伽师地论》,从凡夫意地、罗汉、辟支佛、菩萨一直到佛,如何一步一步的亲修亲证,一起有十七地。 曾与道友一起恭读此论二十多年。
再应一提的是,唯识有五位:
悟入唯识实性的究竟佛果,必须发起无量的善行,依伏断我执法执之位次,分为五位:
(一)资粮位:
资粮位有十住、十行、十回向,是修集福智之行门,亦即修大乘顺解脱分。
(二)加行位:
加行位有暖、顶、忍、世第一法,是修大乘顺抉择分。
(三)通达位:即菩萨所住见道之位。
(四)修习位:
修习位是讲菩萨所住修道之位。
(五)究竟位:
究竟位是讲住无上正等菩提之位。
肆、人的问题与文明的困境
人一旦活着就有六大问题:
一、生理是什么?
二、心理是什么?
三、生理与心理合在一起是什么?
四、与外界人事物的关系是什么?
五、如何起用?
六、如何超越起用?
现代的文明,有许多困境:
家的困境
在过去人类的文明中,解决自己的问题,可以有几方面,其中之一就是归到自己温暖而彼此相依相亲的家庭。像中国五代同堂的祠堂文化,把自己过去、现在、未来的时间连在一起,落实在对祖宗的追远和对后代的继往开来上。在这种对祖宗慎终追远与对后代子孙的继往开来中,将自己落实到敬天、敬地中。台湾有许多极宝贵的资产,从南到北,在光天化日和月白风清的古老榕树下的土地公文化,让大家活得平静、安稳而高贵,只此一点,在传统文化上,台湾就足以自豪了。在如此生活中,又强调和落实尊师重道的传统,这样的社会,上层即使因政治权力的变动,基层却永远牢固,这就是农业社会家庭稳靠的原因之一。
非常可惜的是,现代的文明让无数家庭,陷在不稳定状态中,这就是现代文明的困境之一。有一句顺口溜说:
「结婚是错误,生小孩是失误,离婚是醒悟,离了婚再结婚是执迷不悟,不结婚是大彻大悟。」
前年台湾有一县市,一年结婚三千人,离婚有一千五百人,这就难怪现今世界把结婚当儿戏,离婚是那样多,就连所谓的高级知识分子,早上结婚,晚上就离婚。英国大哲学家罗素(Russell,Bertrand,1872 -1970),自己就离婚好几次,他在《婚姻与道德》一书中主张「试婚」,如果试婚能解决家庭问题,那过去皇帝有宫女三千,问题早就解决了,而在宫廷最难解决的,就是婚姻问题,如今在小学的教室中,充斥着单亲儿童,老师也有许多单亲,那教育如何是好呢?
目前男女平等了,家庭可以说没有妈妈了。人永远是要母亲的,农业文化究实说来,就是一种母亲文化,所谓男主外、女主内。就以饮食来说,以前农业社会家庭,没有一位母亲不重视并操作饮食。一年到头醰醰罐罐、烧烧腊腊,从早到晚无不是为了满足亲人的食欲而忙碌。现在社会的麦当劳和肯德基,把家庭母亲全面杀掉,其威力更甚于原子弹。以前在传统文化中,强调食不语,寝不言,现在睡觉的枕头旁都放着大哥大,有的人还放着自卫手枪。一边走路,一边饮食,这种情形,在所谓高等教育的大学中更常见到。所以现在所谓的「母亲节」也者,只是一种口号而已,并无什么实际意义。在现代文明走向、社会结构、家庭式样中,无从让女性扮演好母亲的角色,家庭不崩溃,那才是怪事。
现在可以说整个世界人类家庭已经几近完全崩溃了,每个人都感觉自己是流浪的孤儿。
《瑜伽师地论》有一句话说:「家是邪门」。如果一个家的成员,彼此无情无义,把家里也当作一个争夺财富和权力的场所,那家当然是邪门。我有一位在社会上有成就的朋友,他告诉我。有一个人有三个儿子,有好多亿财产,死前没有交待,临终前不好断气。三个儿子在父亲弥留前,拼命问父亲:财产怎样处理。父亲知道三个儿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也就懒得在往生前处理,人生一场空,一走了之算了也。后来三个儿子为了遗产分配,就打起架来了。彼此打伤了,送到同一所医院,到了医院还是打。这是家为邪门最现成的例子。
唐太宗李世民杀掉二个兄弟,其时的态势,李世民实力强大,不杀两个兄弟,也极可能被杀,历史上为夺权争利,六亲不认,所在多有。武则天不也杀掉两个儿子。一个社会「邪门」的家太多,那个社会当然也就是邪门。
但是反过来说,一家的成员彼此讲理、有礼与和睦,大家勤劳节俭,有为有守,信天、信地、信人、信己、信物,那家当然不是邪门,所以读书、读经要从多方面来看。如果家完全是邪门,也就不会有儒家主张的「齐家」了。
一个社会,上中下各阶层完全落在争权夺利上,无知无理,连宗教与教育都是在从事买卖,不但家是邪门,整个的社会天下国家也就是大邪门。反过来说,人人讲理,大家有礼貌,这个大社会也就是天国。所谓邪门不邪门,天国不天国,全在大家整个的一念之间。
在现代文明的困境中,除了家庭的崩溃以外,另外崩溃的就是宗教。
宗教的困境
以前,人解决自己的问题,除了归到家庭外,另外就是可以投向宗教。
人在许多方面来讲,绝对是一种宗教体,痛极不是呼唤母亲,就是吶喊:「天呀!」
《中庸》一开头便说:「天命之谓性」。
从儒家透过种种修为,依附、归到和遵从天命的实质与形式来讲,也可以说是一种宗教。实际上,儒家在中国过去社会发展,后来也变为一种儒教,有一定的服饰和祭拜的仪式。在基本信仰上,当然是信天地、信孔子、信往圣先贤,而最重要的是把自己和祖宗跟后代,以及宇宙整个的连结在一起,构成为生生不息的一个和谐的存在系统,这种生活系统的开展当然很好,台南市的「孔庙」,对台南传统文化的贡献,应是既深且巨的,此所以台南是文化古都。所以儒家是人人必须吃的粮食店。
不过,在儒学的发展中,有几点歧路,也是值得在此一提的。
一是宋明理学中的一些错解。
另一则为打倒孔家店。
几千年来,孔家店一下子被「英雄豪杰」和「别有用心」的文化人打倒,一下子又被权力拥有者抬出来赞叹,道理很简单,英雄豪杰未成事以前,什么都没有,不打倒一切,那又怎么能成其为英雄豪杰!「文化人」向来就是如释迦牟尼佛所说的,东说西说,毫无实义,那孔子说了那么多,且又流传了几千年,自然容易不时的成为文化人最好打倒的对象。至于一旦拥有权力,儒家原来是维护一切而又在一切中的(不拥护荒唐与流痞),不拿儒家来作拥护,又拿什么来作拥护!实际上用王霸杂家以治天下的汉武帝,也都表面上接受精研谶纬之学董仲舒的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道理即在此也。
朱熹将《大学》的「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中的「道」,解释为「路」,这就将原始儒家的核心概念,整个的错解了。原始儒家和道家一样都来自易经,实际上也就是落在「道学」之「道」上。由于朱熹有此错解,其整个学术系统,就有许多方面值得商榷了。这里只要指出其一首并非悟道的悟道诗,就知其梗概了。他说: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源头活水」,只是人在一种时空中,心理清净面性状,那人不存在之前和不存在以后,以及心理上陷入烦恼和痛苦的时候,这源头活水又在那里呢?
宋朝有太多的理学大师,是在实际经验中,找不到相符应的经验之彻底自我肯定的唯心主义者,例如张载说的: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天地有个什么「心」?如果天地没有心,那谁能去立呢?谁又能阻止各种天灾?个人的命,个人当,谁要你去立命?往圣的「绝学」又在那里?如果真有绝学,那世界早就太平了。谁能阻止常常本不应该的人祸战争?
蒋介石先生说了一辈子的:
「生活的目的在增进人类全体的生活;生命的意义在创造宇宙继起的生命。」
他一生的结局又如何呢!
现在再述说一下王阳明先生:
他说: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
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心既然无善无恶,那还有个什么「体」呢?「有善有恶意之动」,也值得商讨。其实人的大部份,常陷在无善无恶的无记状态中。在唯识哲学中,有两句极重要的话:
「以心缘心,真带质;以心缘色,假带质。」
「以心缘心」也就是自己的情执抓自己,用专门术语来说,便是第七识(末那识│情执),原始情执是无善无恶的,而此情执却是王阳明先生说的「意之动」的根根抓第八识(阿赖耶识、种子识,它无善无恶,是无记的),自己抓自己,唯识将其称作「真带质」。自己抓「色」,即抓有形的事与物,称作「以心缘色」,为假带质。
在王阳明先生的四句教中,最可称道的是其「知善知恶是良知」,即此一点,也就成其所以为圣了。
不过,王氏最后一句又出了问题:「为善去恶是格物」,将儒家的「格物」完全落到道德的范畴中了,这就无怪乎自宋明以后,中国学术完全不朝科学知识领域中发展了。
朱熹之为圣,不在其学问周延性,而在其对人性的善意和自身的修为│就个人来说,这也就够了。
在庄子和老子的原始思想中,并没有宗教的意义,透过对老子「道可道,非常道」的理解,和经由对庄子的「道通为一」的洞识,人在不断存在的调整自己中,构成了在一切存在中而调整存在,经由社会的变迁,与人文历史的发展,原始道家慢慢化为一种宗教,从而透过种种的形式与修为,显示着道教所信仰的三清(玉清、上清、太清)。
不过,总括一句来说:「道」是不可思议境界,是不能用意识思考,是超越语言的。
从一种意义来说,道家是很值得接受和欣赏的,道家是在物内而又超然物外。
西洋的基督教发源于希伯来的一神教和希腊的二分法哲学相结合,一为生灭变化的现象世界,二为永恒不变的天国,二者融合在一起,构成了地狱与天堂概念,透过自己思惟的逻辑因果律思考(一切都有原因,上帝是他自己的原因,祂创造了一切),以及用人性本具有的意识清净面,将理性的逻辑思考和意识的清净面二者结合,同时对人类现实存在与情爱的无常和苦楚,做一番反省,就构成伊甸园亚当和夏娃所发生的原罪。这种原罪也就是佛教所说的无明。《圣经》杰里迈亚书更说:「人比万物都坏,有谁识透呢?」这和老子所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一样的说法。
一句话:地球是不可爱的,必须到天国上帝那边去。其实佛教经中之王的《华严经》,在〈四圣谛品〉中,一开始也说:「此娑婆世界中,或名罪。」(地球是聚集着罪恶的。)
从基督教的圣经来看,新约极大部份可以说与中国的禅门思想是无分轩轾的,例如〈约翰福音〉第一章说:「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马太福音〉第五章也说:「清心的人有福了」,禅门证道的初步,必须动地发光,然后常光现前,最后归到维摩诘所说的:「心净即国土净」,「清心」即「净心」。所以几年以前,有几十位英美人士参加我举行的禅七,我完全是用新约圣经来解释禅门的(禅门当然无门)。
阿拉伯世界的回教,不吃猪肉,相信阿拉真主。最初传教,实行「信我者生,不信者死」。其实基督教也有这种思想,那就是「信主耶稣,不至灭亡,反得永生。」引申的说,若不信,便得下地狱。
佛教不是如此的理论与信仰。佛教相信人人都有佛性,只要努力修持,人人都可成佛,即使是恶性至极的一阐提众生,堕入地狱,也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地藏王菩萨去救。佛教有一种最重要的理论,那就是菩萨是永远无我的去服务众生的。同时,若人要解除自己的痛苦与得到自在,就必须无我的舍己为人。而且不仅人无我,且要法无我。「法无我」是说,一切的存在,本来因缘生,因缘灭,由是不生不灭,在不生不灭中,就当然无我。
谈及宗教,最后要说的是:
宗教在现代文明中,普遍产生了几个问题:
试以佛教来说,教门的条件是「财、侣、法、地」。「财」就是不仅是不愁而且不需张罗衣食住行。以前庙子自给自足,和尚不能也不必有隔宿之粮;现在的庙子就非靠信徒供养不可,整个社会于是……。
「侣」即一起同修的道友,大家的信仰、目的、观念和生活式样,都是相同和一致的,所以就容易培养出「六和敬」:
身和敬(同礼拜等的身业);
口和敬(同赞咏等的口业);
意和敬(同信心等的意业);
戒和敬(同戒法);
见和敬(同空等的见解);
利和敬(同衣食等之利)。
以前的传统佛门道场,因为有六和敬,场地清净,心地清净,就自然显示出来了。
「法」就是要具备高贵且清雅的文化,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领导者必须有深厚的学问和真实证道的证量与修持。以前在传统道门上的大德高僧,无不学问渊博,道行深邃。
「地」即道门的场地,要阳光充足,水质清凉,植物茂盛,菜根营养,生物链平衡,在深山里或大水边,观想、修持好多年,甚至一辈子。现在几乎完全没有如此场所。
佛教是如此,其它宗教的困局亦然,在此就不必多所叙述。
尼采说:上帝已死了!
问题是:在现代文明中,宗教何去何从?
军备竞赛的困境
在大国军备竞赛中,进行恐怖平衡。「恐怖平衡」也者,一旦出轨必然毁天灭地,降临一发不可收拾的人类末日,故称之为恐怖;所谓「平衡」,你有我也有,虽然大家不敢任意使用,但绝对不停的制造和加深恐怖。
目前世界各国都悄悄的在进行下列恐怖平衡战术:
一、更高杀伤力和污染性核子武器的创新;
二、信息武器的研发;
三、生物化学武器的检试;
四、星际卫星武器的探索;
五、初期地面战无生命战斗单元的实验;
六、基因复制器官,复制人之研究。
上述第一、二项和第三项,在成本上已比以前降得很低,技术上也较二十世纪来得容易,几乎有核能发电厂的国家,都玩得起,穷如南非、印度、巴基斯坦都已参加核子俱乐部,大家都参与准备毁灭地球的俱乐部。
世界各国进行各类毁灭性吓阻武力的结果,不论是穷国富国,每年不知要饿死多少人,也不管签了什么国际禁止何种武器扩散条约,无不在既便宜又有效的核子、数据、生物化学武器方面,或明或暗地进行研发。
现代文明进展到如此险境,如果真的使用那些武器,地球便立即毁灭,释迦牟尼佛所称的「兵劫」,又再次悲惨的出现。那一切的一切,也就全归于空话与零蛋。那为何美国仍旧不断地扮演着世界最大的武
器输出国和在军事预算上为世界龙头的角色呢?
为了维系资本主义、帝国主义的运作于不坠,美国政治领导者,必须讨好只顾谋利的商贾,特别是要讨好军火研发商与制造和贩卖商,即使无正当理由,也要找各类好似是为正义而实非正义的战争借口。
若要讨论美国为何不断地去强调和刺激本来不一定会产生的战争?能否以美国的国力和本身的经济市场来避免一场又一场的虚拟冷战的来临?或者种族与国家之间的生死仇恨?
这个问题就在于美国愿不愿意摆脱凯因斯的消费刺激经济发展的魔咒。
各国在国力上,特别还不如美国的其它各大国,甚至小国,都在进行恐怖平衡,各个穷国富国之间不断发展武器竞赛的结果,事实上全世界已拥有可以摧毁地球好几次的武器。设若有大体积彗星撞击地球的机率极高时,要如何使用核子武器,而一些大国犹将核武发展方向,改为小规模高效能轻小简便的手提箱式核武上,真是不可思议。
须知道一旦再有美国和伊拉克或阿富汗这种极不对称战争的发生,小国如也有少许核子武器,是否被逼急了,也会像战术武器一样,拿出来当手榴弹乱扔,世界局势又将如何收场?
现在全世界文明的心态,大多数人都处在一种于实际无补歇斯底里吶喊中:「只要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要和天一样高」,在当今之世,实在说来,又有多少人能实现个人的昏因妄念与颠倒幻想。
随着高科技文明的发展,人处身于一个五官和意识都不停的在接受各种竞相比赛奇异和怪诞的刺激环境中,过去世纪是癌病流行,人类文明,如果仍不转向,以前有人说,满街都是圣贤,圣贤并没有出现多少,文明不断怪诞奔前的结果,未来满街极可能都是精神病人,在一个五官时时刻刻向外追逐不休,这种人人极度不安定的时代,实是人类历史从来未有过的。如果吾人真实的面对自己,在午夜梦回后,发现枕头上都有泪水,自己在精神上,原来病得那样深!
再要讨论的是,今天全世界搞出这么多各式各样的武器,是否真能保证战争的被吓阻不致于发生?
再需要一提的是,现代文明剧烈竞争的商业文化,日夜不断迅速创造千奇百怪的消费产品,让人不断追逐的结果,不知自己飘向何方?这实在也是现代人灵魂无所寄托的原因之一。
最大的隐忧和敌人,是否只来自外部的仇恨,而不是来自内部主观心灵的不健全病态?这种心灵不健全的病态,股票困局即其显著例子之一。
股票市场的困境
股票市场是伴随着原始的或变形的、隐形的资本主义而产生。它以个人、家族、公司、团体甚或政府的控制形式而出现。在各式各样变形的资本主义社会中,透过发行股票,交易股市,以达成资本的聚积,吸取勤劳甚或贫苦大众的储蓄,从而整个社会在五花八门中,各类剥削者,不断作资材、厂房、技术、人力……等等的厮杀与转换,有的甚至利用不上轨道的「自由」与「民主」社会,买空卖空。
有人说:谁买股票,谁就输光。在股票市场中,活跃的股票交易,利用股票价格的波动,常常人为地造成股市波动以获得投机利润。股票价格的暴跌,不时使投资者蒙受重大损失。这表示老百姓一年到头,苦干不已,一生勤劳,一点积蓄,到头来也会化为废纸。
再者,各国汇率的差额。全世界金融系统一定刻意制造物价的波动与货币的贬值。犹记得四十年前,台湾一斤空心菜,只要两毛钱,如今却要二十五元,涨了一百多倍,各人应想想为什么?
台湾在七十年代时,全民皆股,疯狂投入股市,股市上万点,后因股票价格的暴跌,因经济问题导致精神忧郁、家庭失和、夫妻离异、公司倒闭,甚至自杀等,时有所闻。现在大陆股票市场正热,至九十六年五月底,中国大陆总开户数已突破一亿户,上至官员,下至一般家庭主妇、学生、退休人员,甚至出家人都开户从事股票买卖,这些人拿出薪水、菜钱及退休金蜂拥的投入股市抢钱,其正在重演着台湾走过的历史。
我第一次(十八年前)到上海作文化交流,接待我的人士之一,有华东师范大学的李志林教授,转眼之间,他已成为大陆股市名分析师,他对我说了一句非常非常有意义的话,他说:
「不买股票,就对不起后代子孙」。
我在台湾亲自看到许多买股票的,无一不惨兮兮,何也?
我有一位多年在一起研究唯识的道友,他是政府管股票的,却从不买股票,那又何也?
信息科技的困境
在现代文明中,信息科技的发展,所带来对人类的困局,这也就是现代文明最大困局之一。过去十年信息科技的发展,可概括分为三个阶段:
先是个人计算机的兴起,接着是网络的普及,然后为手机的流行,如今社会的运作已脱离不了这三者。而未来十年超导体材料与奈米科技的进步,将会进一步使手机具备现在计算机及网络的全部功能,音声、影像、甚至个人活动和整体文明的全部资料,都可收纳在大哥大中。因此,数据的传播不仅成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更可说是如影随形,想摆脱也摆脱不了,人已绝对成为信息科技的奴隶。
更妙的是,在所有已开发国家中,信息的传播每天都是二十四小时不停地以光速进行,而开发中国家也都希望在信息科技上急起直追。以大陆为例,其移动通讯公司只花了十年的时间,就使手机用户数增加到高达三亿五千万,超过美国总人口数。此外,近年来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进行中的一百美元笔记型计算机计划,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推出十美元手机计划,都是为了使信息科技便利,进而推广到共计四十亿人口的未开发国家。
科技的演进正如火如荼地与全球经济和民生需求紧密地结合在一起,透过最新信息科技,来了解世界的脉动越来越容易。过去玄奘法师花了二十年到印度取经,在今天的网络时代只需弹指之间就可得到同样的信息。但是科技虽然始于人性的思惟,却又难以超越人性的思惟。这是说科技的功能必须筑基在健全的心灵上,才能对社会发挥正面的影响,也就是必须帮助人能得到一分平静。人们一旦养成了对科技的过度依赖,便必须一直迎合科技的进展并且不停求新求变才能求得生存,内心的浮动也常沉溺在日新月异的五光十色中,人生与社会,又何其躁动也。
大禅师寒山曾在一首诗(形影)中说:
「可笑寒山路,而无车马踪,联溪难记曲,迭嶂不知重,泣露千般草,吟风一样松,此时迷径处,形问影何从?」(见《寒山诗集》)
「迷径」即超然物外,绝对忘我,形与影打成一片。现代人将自己陷入困境中,使形脱离不了影,影永远羁绊着形。若想要宁静片刻来认识自己的内心,变得越来越难。人世间总有太多的阴晴圆缺、爱恨情仇,都不是仅凭借着科技的进展便能掌握。一旦到了人事倥偬、身心碎裂的时刻,科技的力量更显得渺小与单薄。面对浩瀚心海,万物变易终究如沧海一粟,一切的一切,转瞬间又成过往云烟。新的科技似乎成就了一个新的社会,而种种事物的快速消逝又让一切好像从来未曾真实的存在过,这是科技发展的助力,也是科技发展的窘境。
当美国第一次登上月球的时候,英国大哲学家罗素便发表谈话,大意是说:人在地球上活得好好的,去月球干什么!人一到月球,嫦娥就不知逃到那里去了,「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就全部成为废话了。
因此除了以科技改善生活之外,更要培养圆融的智慧来肯定生命,才能让日子过得恰如其分。而透过心灵沉淀后升起的力量,将能帮助我们在一次次的人生的惊涛骇浪中,找到安身立命之处,这也就是为什么强调要发扬唯识来救整个社会的原因。
其次,再说计算机与信息所导致的种种问题。
在信息透过计算机网络和手机与电视快速流动的今日,世界各国无不把战争的恐怖平衡思惟放在计算机和网络上,稍有科技基础的国家,无不希望本国的国防军事、工商活动、乃至教育行政系统,都在朝计算机网络控管的方向深化,冀图自己的国家社会在无声无息中,勿被别的国家掌控,这是当今许多国家的新战争思惟形态。因而使得网络世界,变成一个世界级的无国度的操兵练武的场地,各个国家无不在培养一支信息部队或软件公司,冀望能成功演出木马屠城记。各方黑客和恶意软件,有如脱缰野马,如此下去社会安全秩序与纪律,极可能脱序。
计算机网络如此往前狂奔的结果,人类未来,究竟会归向何处,人人对此困局,都活在茫然中。
科学与科技知识,如何在一种单独文字而又统合的系统中建构,俾各国共同一致的应用,如何不用在军备竞赛上,以及勿使社会脱序,这是现代文明、现代人的最大问题之一。
自杀与盲目意志的冲动
项羽和刘邦争天下,战败以后,在乌江自杀,说一声:「非战之罪,天亡我也。」希特勒在二次大战的末日,一枪把情妇打死,然后自杀。释迦牟尼佛时代,也有罗汉自杀。民国三十八、九年到四十年左右,我在军中当兵,中午睡觉起来,哨子一吹,值日排长,喊一声:「打绑腿、戴草帽,准备集合。」大家都坐在整排木头床的上面,等待出操,忽然听到一声枪响,一个士兵就倒下来了。过一会儿又听到隔壁的营房枪声,原来是这个营的士兵自杀,那个营的士兵自杀……,自杀成了一个风气。这个时候其实是国民党政府一九四九年撤退来台后不久,有一首歌,叫做「秋水伊人」,歌词是这样的:
「望穿秋水,不见伊人的倩影;更残露尽,孤雁两三声,往日的温情,只唤得眼前凄清;梦魂无所依,空有泪满襟,几时归来呀,伊人哟!几时你会走过那边的丛林,那亭上的塔影点点的鸦阵,依旧是当年的情景。只有你的女儿呀已长成活泼天真,只有你留下的女儿呀,来安慰我这破碎的心。」
后来自杀的人太多,就禁止唱这首歌了。
《礼记》中的〈乐记〉有一句话:进入一个社会,只要一听那个社会的音乐,就知道那个社会是向下沉沦还是向上提升。原文是这样的:
「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是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声音之道,与政通矣。」
一群十六、七、八、九岁的青年兵,离乡背井,一旦音讯全无,其时军中衣食住行生活不是至为艰苦所能形容的,蒋经国先生看到这个情况,就赶快弄一些花样,什么战士授田、军中乐园、克难英雄、战斗英雄、随营补习(考试及格等于正式学历)全部出笼,有的士兵不自杀了就跑,士兵逃跑盛行,没有办法就杀鸡儆猴。有一年夏天我住在嘉义内角,一天下午四点的时候集合,一个青年兵站在离大家队伍约莫四、五百公尺左右,先是听到几声号响,接着一声枪响,那位士兵就倒地了。当然他的父母亲也就永远不知道,他的儿子是怎么样在人世间消失的……。
人为什么自杀呢?有各式各样多种的理由:
先说人性,本来是绝对不自杀的,我要活下去,要按照自己意欲的形式与内容活下去,这是人的盲目意志欲求的根本。当人在饥饿的时候,通常的情况是会想尽一切办法,克服他的饥饿。树根草皮,也会找来吃,有的甚至于饿得无法忍受的时候,咬自己的舌头和指头,这是人的盲目意志存在的一方面。
但人是至为奇怪的动物,在战场战斗的时候,一旦知道非失败不可,就常常自己了断自己;也有的人虽然不是从容自杀,不是自己自杀,而是被杀的,表现出一种大无畏的精神。如汪精卫政权的秘书长陈先生,被处死之前,正在写字,执行者告诉他:「陈先生请你出去一下。」他当然知道要被处决,从容的向执行者说:「你等我一下,让我写完这个字。」写完字以后,他走向脸盆前,用手巾擦自己的脸,从容的走向刑场。金圣叹临受刑前,留下的遗言,更是潇洒之至。他说:
「腊鼓咚咚响,西方夕已斜,黄泉无旅店,今夜宿谁家?」
俗话说:「慷慨成仁易,从容就义难」,人只要活在信仰中,不管那个信仰对不对,只要认为自己是对的时候,就会为那种信仰奋斗到底,所以绝对不会自杀。民族主义和个人的本土主义,是众生存在最原始的一股动力。民族和个人或个人与民族,一旦两者结合在一起,那种力量,简直可以撼天动地。说狗忠于主人,狗才不忠于主人呢!牠只是恋于牠存在的地盘和牠的狗窝。当移植任何植物的时候,也要把它原来生长的土一起移过去,被移植的植物才会长得比较好。所以不止是人,一切的存在都是具有原始存在本土性的。因而两个民族,在分裂争夺战斗中,除了在战场上,慷慨成仁以外,极少会自杀的,这也说明战争是至为愚痴的,所以
耶稣
和
释迦牟尼佛
一再强调:
人要无诤。
自杀的根本原因是人生没有方向,以及缺少一种真实和在经验上为实在的信仰。以我为例,在四十八岁以前,一直处在自己摇摇摆摆活下去、还是不活下去的迟疑中。但是在念大学的时候,已经了解了自杀根本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自杀不但不能解决自己根本的问题,人本来要活下去的,一旦不活而要自杀,更强化自己盲目的意志。
另一层阻止我没有自杀的原因,我已经接受宗教的一些数据,像基督教说有地狱,佛教也说有地狱,自杀是要下地狱的,同时我也了解到、接受庄子所说的,所谓「真人、至人」,雷也打不死,水也淹不死,火也烧不死等等这些道理,虽然当时我没有证到,但是我始终存而不疑,直到我四十八岁的时候,反省到我之所以痛苦,之所以一直想自杀,因为自己永远在「要」中。假使在生活上,练习少私寡欲;在智慧上不去和别人比个什么、分别个什么,甚至一切放下,我便马上释怀,而轻松自在,和尚「一钵千家饭,孤僧万里游」,原来是人人都可以作的,为什么贪瞋痴到要自杀呢?
人活着实在要的不多,睡觉只要一个榻榻米,便可随心的滚来滚去;吃饭一天也不会超过一斤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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